当米勒看到窗边奄奄一息的少女的时候,天空逐渐沉下有如那日刺穿心脏般充满哀嚎的血色,血色的天化作真实,爬上她如雪的面貌、纯洁的白发,玷污她,立时布满殷红。
她声声备受折磨的喘息似乎在召唤着这片浑浑噩噩的大地,也召唤着这个期盼从浑噩中走出的孩子。米勒踱了过去。他轻触她的额头,忽然,少女展开了双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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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爱,你要找的是不是这里?喂!快醒醒。”
“唔……小声点好吗晴?我刚做了一个非常诡异的梦,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个男孩的脸呢。”
晴给我一个期待的眼神,“那男孩帅吗?”
我摇摇头,“都是你,没看清脸呢。”
“哎呀没关系啦,我们的雇佣兵哥哥可全是帅哥,总有一个能做你的梦中情人。”
晴向马车外一众高个子大哥哥小叔叔施以微笑。但尽职的秋梧桐商团雇佣兵们没有一个感受到她炙热视线,只有库尔大叔,她的爸爸,欣慰的朝心爱的女儿挥挥手。晴当即露出不耐烦的表情。额,可怜的大叔啊,你的女儿眼里只有帅哥哦。
不过真奇怪,我越想越觉得梦里那个男孩儿好看,简直越想越确定,这种奇妙的感受像是认知早已刻印进灵魂似的。我试着盯着兵哥哥们打破认知,但好吧,想了一通还是本能的觉得他比的上完美雕塑。他到底是谁?我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晴开始问我关于他的细节,我不予回答,谁让大白教育我不可以说谎,那不回答总没问题了吧。
“对了,一开始你说什么来着?”我打断她。
“哦,我们到沙丘之国了。”她说。
真的吗?!我忙拉开密闭许久的窗户,半个身子探出窗外,那贫瘠的石林已逐渐走到尽头,远方一座座沙塔巨山引入眼帘,还有伫立其中的参天石像。
“不管看几次都觉得太壮观了。”晴伏在窗口另一侧赞叹道。
我笑笑,抚平被风刮乱的白发,“是啊,不过一个大白。”
至此,我告别了陪伴我度过枯燥石林的秋梧桐商团。晴拥我入怀哭哭啼啼,舍不得这满是大人的商团中,难得获得的同龄知心朋友。我也舍不得她,但终日耳鬓厮磨的曾经再次提醒我,历史和该实现的未来需要忘记个人才能达成。我割舍了不舍,与他们郑重告别。
库尔大叔为了感谢我曾医治了他们的伤员,给了我许多金币。大白曾说付出就能得到回报,我想这算的上回报,那就可以收下吧。我收下了这些,来到了中心集市。
“请问,买奴隶的地方是在这里吗?”
“我这儿是烧饼摊。”
这个大叔面无表情的盯着我,大肿脸和吊梢眼睛真吓人。我忙鞠了一躬,赶快逃走了。
“请问,买奴隶的地方是在这里吗?”
“我这儿是丝绸店你个小混球。”
“请问,买奴隶的地方是在这里吗?”
“这里卖老虎,你要吗?”
“请问,买奴隶的地方是在这里吗?”
“长长眼睛吧,我卖的是马桶!”
怎么回事,大白不是说奴隶都在凶神恶煞长相的人手里,难道他骗了我。亏他还当自己是万人敬仰的智慧存在呢。
“那请问哪里卖奴隶呢?”
马桶大叔挠挠满是疤拉的脸,许是犹豫我的年纪,我只好在三恳求,他才叹了口气,朝东指去,“那个集市。”
我激动的连到几声谢。
但他还是劝我,“小屁孩,那儿可不是谁都能去的地方,何况你自己。”
我望一眼大石像,嘻嘻笑,“没关系,我有他呢。”我指指大白。
马桶大叔顿然瞠目。我挥挥手,拜拜大叔,你可不能知道我的秘密,就用那看傻孩子的目光替我惋惜吧,不过放心,我超厉害,独自深入的哪怕是虎穴都没问题。
他所指的街道布满阴森,自踏入那一刻起便令人不寒而栗。交易的、骂人的、正活撕从未见过的野兽皮毛的,皆只露眼睛,遮面似乎象征着立足于这条街的身份,而守护身份就是不暴露一切。他们目光如炬,把我打量的浑身不适,这是十年前我还在这片大地生活时从未体会过的审视。喂,你们才更像是异乡人,我想如此奉告,却不由抚弄这一头惹眼的白发,垂下一双萝兰紫眼眸,恨自己没有及早找一处很隐蔽的地方变出一条头巾。
“你不该在这里。”这时突然听到谁在呢喃。
我立时回身,却不见其人,一阵心惊。
“天使小姐,我在这儿。”
我再次环伺,终于在磨刀霍霍的铸剑铺前瞅见了一位眯眯眼老者,他瘦削的身体佝偻着背,笑眯眯朝我招手。
“您为何在如此凶恶的地方。”我小跑过去搀扶他,他反抓住我的手。
“你不也在这儿吗,天使小姐。”
“嘘!”我急的发慌,把他拉去铺子后面小巷。“您怎么知道我是天使的?千万不要说出口好吗,不然回去大白又要罚我施三个月圣水了。”
“您是说……白昼之神?”他发出秀逗机器的笑声,“咯咯,我看您只有半副神明的灵魂,没想到和主神关系不错呢。”
我惊奇的打量他,在他眼前挥挥手,想这双睁的不明不白的眯眯眼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真实之眼?!妈呀,幸亏星宿神官不给我,我还是不要这赋能了。
他又笑笑,“咯咯,我能看透这一切只是因为活不长了哦。我要感谢主神呀,在将死之际让我见到这么美丽的天使小姐。”
“……”
我这才发现,他的笑来自豁达,那是一生善良的人在临死之时保持的宽仁之态。我不由悲伤,这悲伤在十年间的天界生活中,目睹一个又一个灵魂的转世也毫无得已消散。我包裹住他的右手,拿半只灵魂在这冷寂的小巷赋予他最后的祝福与宽慰。
“我得到您的祝福了,也祝福您找到您要找的人。”说着,他粗糙的骨头手指,指向对面另一侧小巷。
我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我深深拥抱住他,为即将见到那个孩子而颤抖。
“但爱.希克,我挚爱的养育了数年的可怜孩子,你的命运才刚刚开始,我后悔没有阻止你得知找到她的方法,后悔同意你孤行为复仇脱离安宁,现在,我愈加力不从心,甚至看不到你的未来,那画面如当年希克家族灾难那一天空白停滞,这或许代表你也将十分危险。倘真的发生危机,就奋力越过海峡寻求夜神庇佑吧,我的妹妹会保护你的,我亲爱的孩子。”
那是大白的口吻。
大白真的如这一路传闻我所听到的那样衰落的不成样子了吗……我凝视这位老爷爷的笑思绪万千。却终在思绪后,仍是抬起脚步,抹去两行泪水,愤然前往另一处小巷,那深处,有我一定要见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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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花了一个金币获得入场卷。地下交易猖狂的进行着,汗臭味席卷足有十个酒窖大的卖场,我攥紧木牌,静待一个金发孩子的出现。
“好了,现在我们来拍卖一个美丽的女孩儿,一个孩子出现在拍卖会而不是直接进入白昼盟国最极端的边境做苦力的原因大家一定很好奇吧,现在,我来为大家揭晓!”
巨幅幕布再次被打开,一手脚被铁链死死捆住的孩子缓步向前,她紧咬住渗血的下唇,羸弱纤瘦的身躯每驱一步都显得吃力。她最终被一支鞭子鞭挞在舞台正中央,在双膝跪地颤抖之时,仍扬起不羁的下巴,那红宝石般璀璨的眸子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她的头发是金色的!我忍不住差点站起来。
“她来自富饶的南国,”售卖者开始介绍,“特别之处在于……”说着,他阴险一笑,将鞭子狠狠抽打在那孩子身上,一鞭不够数鞭齐下。
我又忍不住想要站起来,幸好恰巧听到邻座议论我一头惹眼的发,才又灰溜溜坐下。
那孩子躺倒在地上,奄奄一息,我好像明白他们要展示什么了。只见她的血汩汩流淌,像水一样向外迅速蔓延,却竟在大概三秒后毫无征兆的停滞,那皮包骨头上刚还明显的大口子,开始逐步结痂,不多时,便毫无流血迹象。
看台上发出阵阵惊奇声。
“你们没看错,她的自我恢复能力极强。可能有人会问,只有被神祝福的同盟国首领才有这样的体质,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怎么会有呢?但古书记载,首领的孩子或隔代子嗣有时也会得到白昼神的祝福,而这个孩子,就是那珍稀物种!”
底下交头接耳的更多了。
“玩弄神祝福的孩子,会犯忌讳的吧,我还是不跟你们抢了。”
“害,什么神的祝福,估计是魔法一类的,南国不是和魔法强盛的灯塔国长期交好吗,这种漂亮孩子,一定是被当成实验品了。”
“对,肯定是魔法产物。现在已经不再是白昼神庇佑,啊不,不再是白昼神称霸的世界了,往日杀几只猫都要当心被真实之眼看见带去神殿‘诱善’,那日子真是苦不堪言。这几年可算是清净了,像我们伟大的现同盟国首领冯.希克大帝说的那样,世界终于属于人类了。”
三人言止,一齐举起了手中木牌。而当我听到冯.希克三个字,便隐隐攥起了拳头,恨不得给他们一人一锤。
我也举起了牌子。却忽然觉得这场交易本身就不合法,为什么要给他们钱。我注视着拍卖锤一起一落,注视疯狂的看客和卖家拼命叫嚷,那台上喘息的孩子,形同十年前阴云密布的绿宝石宫,倒在一把剑下的我与哥哥,我们同样大口喘息,向上苍祈祷苟活。现在,那个孩子也在呼唤我。
平地霎时卷起飓风,密闭空间里扬起室外才有的沙土,烛火与魔石点亮的微光摇摇欲灭,人们有的躲在原地,有的慌乱起身四处逃窜,在未能搞清楚状况的时候,视线又猛然昏暗一片,紧接着便是更加剧烈的风沙扑面而来,只听你撞我,我撞他,不知如何是好。
我扯下近处那人的头巾,他骂了一声,我锤了他一记,气得那胖子扭着粗腰找不着人,哈哈,反正只有我看的见哦。
我这时高喊:“喂!那是我的!你别抢!”,接着变成男人的声音,“什么?有人抢奴隶了?!刚刚都叫到十个金币了,她值十个金币呀!”然后趁此缓缓展开翅膀,偷偷来到台上,拉起那孩子便倏地瞬移,整个流程一气呵成。
“大功告成。”我得意道,并帅气转身,身后竟是一颤颤巍巍的持鞭人,他另一手死死抓着一个孩子的腿。
我们三面相觑。
“愣着干嘛,揍他啊!”金发少女吼罢,挥舞手中的铁链狠狠砸了下去。
最后更新时间:2022-12-22 09:20:39